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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每日经济新闻如果说义乌的经济受新冠疫情影响最甚,恐怕没有人会反对。伴随中国宏观经济发展,每一次都踩准节点的义乌,顺势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。在充满不确定性的2019年,义乌进出口额达到2967.8亿元,增速重回两位数。2020年疫情肆虐全球,外贸萎缩的阴影投射到了义乌身上,但同时又似乎像一根鞭子一样敦促着义乌加快转型的步伐——订单取消、货物积压、港口停运,往日热火朝天的国际商贸城安静得让人尴尬;直播方兴未艾、关键时间节点上综保区获批、新一代线上平台即将投入使用,内贸和进口的赛道似乎又近在眼前。义乌(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)抛开疫情,向来以出口见长的义乌也早就走到了十字路口。全球经济低迷,市场主体思维老化,不再适应新形势,“强出口”风险暴露,疫情只是迫使义乌更急迫且高频地探索求变。本地人说,义乌是一座“求生欲”特别强的城市,不会坐以待毙,也不会束手就擒。他们相信义乌高度顽强的生命力,“市场会用它无形的手去慢慢捋顺这些事情”。这一次,习惯了“危中寻机”的义乌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危,能否抓得住转机?这座建在市场上的城市,又将到哪里去找市场?全文字数:7093字,阅读约需:15分钟从未有过的难从行政区划图上看,义乌呈“鸡腿”状,国际商贸城处在中心位置,人们形容它是这座城市的“心脏”。商贸城一区南大门,醒目的“汇四海精品,交五洲朋友”标识提醒着来客,这里是“世界超市”。义乌国际商贸城醒目的标识(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)这座建立在市场上的城市,视市场为“根与魂”。疫情阴霾阻断了市场,也打乱了义乌商人的作息和心绪。按惯例,商贸城上午9点正式营业,往往不到这个点各家就已进入热闹的交易状态。“现在到10点左右还有没开门的。”蒂曼圣诞工艺老板张秀芳说,“有些来也是白来。”这段时间,各家店主都经历了“无人问津、空坐一天”的惨淡。义乌国际商贸城内,等待客人上门的商户(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)对曾经没有“休息日”可言的商城老板们来说,这种可早可晚的清闲是极其难以适应的。张秀芳还是每天9点准时来开门,一是不习惯,二是怕错过了“万一能遇上”的客户。国际商贸城四区的围裙店老板李娜也说,可能9点来,你觉得太早没用、没生意,但可能晚来了5分钟,就错过了一个客户,“假如就那么巧呢”?21年浸染,李娜身上有义乌商人典型的勤奋踏实。“我妈经常说我,你今天一天去做到单子了吗?我说一个都没有。她说那你去干啥,还不如在家。我说这生意是人家客户等我,还是我等客户啊?”义乌的特点本就在于市场采购贸易,而人员的跨境流动是市场采购贸易的一个重要前提。在当前疫情肆虐全球的背景下,各国和地区之间的人员流动受到很大影响,也因此,义乌眼下遇到的困难,“都在预期之中”。但对诸多商户而言,这种“预期之中”的困难,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。4月20日,上午11点,李欣的店里还是没有客人,她只能坐在门口和其他经营户继续聊天。李欣做的是圣诞用品生意,放在平时,她所在的商贸城一区三楼无比嘈杂,而现在空气中只剩聊天声,偶尔拉货的板车经过,在空旷的商贸城中激起巨大回响。这个从18岁起就在市场上摸爬滚打的义乌商人,20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萧条的景象。2003年“非典”时,她还没自立门户做生意,2008年的金融危机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,在她记忆中,眼下是从未有过的“难”。圣诞用品塞满商铺(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)这种“难”,直接体现于消失的订单,“年前我们已经接了有700万的单子,过完年就取消了450万(的单子)”;也体现为骤减的人流,“以前你来我店里,(随时)都有客人,现在你随时来我店里,都没有客人”。据统计,整个义乌市场有大约500户商户从事圣诞用品生意。每年这个时候(4月),商户们开始忙接单,直到当年八九月旺季才算结束。有时候订单太多生产不过来,商户会在6月就停止接单。像李欣这样的经营者,凭着不足9平米的店铺堆满的各式圣诞树,2019年销售额超过1000万元,正是印证了“无义乌,不圣诞”的说法——全球超过60%的圣诞商品均来自于此,没有了义乌,圣诞老人都可能“失业”。还有人运气更差。2020年,林丽芬第一次尝试圣诞生意,她从未想过会遇上此种局面——从2月18日市场开门至今,还未开过张。“没生意、没接单,怎么复工呢?”她一边刷着手机上的视频一边反问。林丽芬说得很直白,圣诞东西太多了,成千上万种,必须要有订单才做,“不管谁家都一样,没有订是不会做的”,就算老客户也不行,“鬼知道他今年换成什么花型,你知道他要哪种吗?对吧”。在此之前,她一直做内销,狭长的店铺里挂满了灯笼、鞭炮等年货用品,如今换成圣诞挂件,也不知道能够卖给谁,今年生意什么时候能好起来,她也无法预测。直播不是万能的深度融入世界经济的义乌,市场外向度为60%,还有40%是内贸。在现有形势下,发力线上,稳住内贸市场自然成了重点。和冷清的商贸城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两公里外的“网红直播第一村”——江北下朱村。这里由“微商第一村”转变而来,随处可见“直播运营中心”“爆款总部”“产品供应链”等广告、招牌,里里外外都充斥着火热与忙碌。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2019年下半年起,江北下朱村因直播走红,引发媒体广泛关注。公开报道称,曾经有5000网红在这里“淘金”。疫情使得“宅经济”壮大,直播村的热度也持续不退。从310省道的岔路口一进村就开始堵车,各种交通工具混在一起,供货商络绎不绝,行人只能从夹缝中通行。火爆的直播成了义乌借以自救的手段之一。义乌市委书记林毅近日公开表示,要引导企业推进销售模式转型,“主动运用网络直播、社区电商等新模式新业态”,打开线上和国内市场。义乌市市场发展委员会副主
任樊文武告诉城叔,义乌重新“捡起”国内市场,打开内销,并非应对疫情的短期策略,而是一个长期的战略选择,“就是要双向走”。实际上,抛开疫情不谈,义乌也早就到了该转型的节点。早在2015年,全球经济总体复苏乏力,外需低迷等因素导致中国对外贸易进出口双降。当时已经深度融入世界经济的义乌,意识到只有“出口强”的风险。也是在这一年,义乌提出要把电子商务、进口贸易和现代物流作为转型发展的三大重点。“这样才能提升抗风险能力。”樊文武说。2016年,义乌进出口增速滑落至5%,当年全国进出口同比增速为-0.9%。义乌希望打通多个通道,来抗击未来的不确定性。4月25日,义乌公布《关于支持市场发展的六条意见》,明确了商城集团(注:国际商贸城平台方)安排1亿元专项资金支持拓展线上市场,对帮助义乌市场经营户、企业拓展“网红”直播线上销售的服务机构,自行开发平台举办线上展会的主办方等都有具体的奖励措施。义乌也并不缺互联网基因,这里光是淘宝村就有164个,领跑全国。城叔在当地也注意到,帽子、围巾等品类依托淘宝、拼多多等电商平台,在外贸吃紧的情况下,日子并不算太难过。义乌国际商贸城一家商铺门口摆放的直播招牌(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)商城集团甚至还通过中间人“接触”了薇娅这样的头部网红。风口下,没有人不想和薇娅合作。“早上刚有人跟我联系,说到这个事情,我当然感兴趣了。”商城集团办公室副主任高宇立说,“但我们公司本身不是卖产品的,我们希望她人到义乌来。”相比占坑位、卖货提成这样的传统合作模式,高宇立更在意的是“带市场”,而不是简单带几件货。目前看来,双方诉求似乎很难达成一致。这种不一致,也恰恰反应出当下义乌发展线上所面临的窘境——市场永远有自己的规律,直播再火爆也不是万能的,并不适用于所有的小商品买卖。大部分受访商户依然表示更倾向线下出口生意,这离不开义乌“勿以利小而不为”的传统,因为利润薄,哪里订单量大,哪里就更容易被选择。比如林丽芬就说,她不准备开直播。“直播能卖多少?一两个我是不会卖的,(圣诞挂件)一块多钱一个,你说做直播划算吗?(不划算),那就对了嘛。”国际商贸城三区的文具店老板周剑算了一笔账。一个圆规如果卖5块钱,成本价就差不多要2块,然后还得自己去谈快递费、弄包装,总成本加在一起可能要超过6块。买卖始终绕不开价格。对于历来薄利多销的义乌小商品来说,价格已经无法压得更低。如果没有量的支撑,就会陷入另一条死胡同。多数人认为,货值/单价比较低的商品,淘宝、直播的方式“都没得赚”,还是得靠走量。与此同时,惯性思维让一部分商城老板本能地排斥这种新的带货手段。“直播太乱了。”有人甚至认为,它干扰了正常市场,因为“直播村”的价格总是可以更低廉,比如T恤4.3元/件、雨伞10元/把,利润空间所剩无几。更紧要的是,做了这么多年的外贸生意,突然要让商户们转型内销,难度不是一丁点。“习惯了做外贸,让他们转型,确实比较痛苦,因为他们基本上已经找不到国内市场的触点了,或者说生产的产品已经契合不了国内的需求。”义乌市市场发展委员会市场发展科科长王子诚坦诚地说。义乌国际商贸城入口处设立的服务点(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)不温不火的进口在义乌国际商贸城五区南大门入口,有一个关于义乌市场成长史的图片展,记录着这座曾经贫穷落后的农业小县,如何一步步融入全球,连接起中国与世界。回顾市场发展历程,义乌市场发展的每一步都刚好踩准了中国宏观经济发展的步点,契合着当时的经济背景……但市场发展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,面对金融危机以及互联网的冲击,义乌市场始终在“危”中发掘商机……不要去怀疑市场的力量。如今,市场已经明确地指向了内需,义乌也希望像以往一样“顺势而为”,把进口生意做起来。但实际情况是,不是义乌不顺这个势,而是辛苦培育了十几年的进口市场如今才“刚刚起步”。2019年,义乌进口额为99.9亿元,增广州代生男孩_广州代代孕安全吗长159.8%,其中,日用消费品进口86.2亿元,增长423%。但同期出口额达到2867.9亿元,体量上的巨大差距,让“进口首次触及百亿大关”略显尴尬。义乌近年进出口总额(图片来源:义乌市人民政府网站)严格意义上讲,义乌已花了12年时间来培育进口。“2008年到现在,公司一直在很努力地做这件事情,一边做一边向上争取政策。”高宇立记得,2008年广交会更名(注:2007年“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”正式更名为“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”)后,义乌就开始培育进口了。但几乎所有受访者都在感慨“做起来很难”。商城集团副总经理张奇真在连续说了几遍“很艰难”后,解释了义乌进口所面临的一系列现实问题。比如,“进口需要营造相应的生态圈,不是三天、三年就能培育起来。”“做进口涉及海关监管,对企业资金要求更高,在全球经济中的参与度也要更高,同时也考验整个城市的能级,还要直面上海、广州等一线城市的竞争。”显然,人口不足250万、GDP不到2000亿元的县级市义乌,与更高能级的城市一起争取政策时,是没有太多优势的。这也导致其在通关便利化、贸易自由化方面,均不具备竞争力。义乌市商务局进口贸易科科长朱勇健也提到,做进口需要平台支撑,而在2014年以前,这里连B保(注:保税物流中心(B型))都没有。义乌进口一直“不温不火”,还有一个原因是缺乏进口方面的专业人才。“包括我自己也是半路出家。”朱勇健说,很多举措其实是走了弯路的。比如原本以为可以依托既有的内贸流通网络,把进口商品卖出去,“但一个地方原本只卖5元、10元的小商品,突然间上架了30元、50元的货品,就卖不掉了。”朱勇健说,像这样的“消费者群体偏差”,也是因为专业度不够,只能花费几年时间慢慢摸索才发现,“所以我们渠道虽然很好,但是不能为我所用,最起码不能拿来马上就用。”在义乌官方表述中,“第六代市场”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关键词。2019年8月,义乌首次官宣建设“以新型进口市场为标志核心的第六代市场”,进口又一次被放在了高位。11月,义乌在城西国际生产资料市场专门开辟了“进口孵化区”,广州代生男孩_广州代代孕安全吗这被视为第六代市场的一块试验田,也是义乌国际商贸城五区一楼进口馆饱和之后,义乌第二个培育进口企业集群的地方。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朱玫洁摄口岸的调整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义乌对进口的重视。“现有主体加在一起有350来家,再加散落到义乌市还有一些主体,我们再到外面去招引一些,就有七八百家的主体。”张奇真表示,“这样就有一定规模量,就有样子了。”但在朱勇健看来,仅靠现有的存量主体、仅靠日用品,很难撑起“进口大市”的目标。2020年4月初,国务院批复同意设立义乌综合保税区——这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。这意味着义乌“十年圆梦”,为发展进口